第三章

第一次踏上离乡的路，感觉是郁闷的。无奈地留下老迈的母亲在家乡，他带着担忧的心上了火车南下新加坡。

杨聪并不是故意要抛弃母亲远离他乡的。只是，他已经无法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了。以他这般低学历又没手艺，要找一份好工作真的不容易。曾经，这个只有初中三学历的男生为了生计而放弃了学业。当过地盘工人、装修工人，也曾经替印度人打工派报纸。这些粗活重复又重复。即使一直换工作、换老板，他依然面对着被欺压的窘境。至于那些临时工作如商场销售员、茶室当侍应生、洗碗工人，他也再熟悉不过了。他可是从小就做到大的！只因当时的人们对于劳工法令这东西还不重视，所以小孩童去打工，大家都没有多加理会。

杨聪做过的每一份工作都因为老板的过分刻薄和欺压而终止。只因他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里，所以和母亲俩一直被欺负。两母子一开始搬来这个村子便遭受村民们的白眼和辱骂，可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离开，反而在这里落下脚。时间从来都是人说让一件事情被忘却的工具。这个说法貌似不能用在这两母子身上。他们住在这个村子里已经有15年之久了，可是依然被村民们视为“入侵村子的病毒”。只因，杨聪是未婚妈妈的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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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晓得他人在不在新加坡呢？” 杨聪心中期待的声音一直在脑里回荡。

顿时，脑海中泛起10年前的某一个下午。

“Taukeh，你不能这样子的。客人砸烂的杯子，怎么可以把账算在我头上呢？” 14岁的杨聪不忿地用着福建话跟茶室老板理论道。

“Kanasai，你这兔崽子！现在是说我冤枉你啊？” 话毕，身材极胖的老板即刻挥起黝黑又粗大的手臂，正要往杨聪的脸狠狠地刮下去。眼看那粗臂快要打下来的当儿，杨聪只能闭上眼睛，等待脸蛋被盖上五指印。不，是五条香肠印。茶室老板的肥手指乍看之下犹如粗粗的香肠。杨聪也不是第一次被肥老板掌刮了。上一次被掌刮就在前天，杨聪替客人点错饮料的时候。

“一二三，咦？怎么没打下来的？” 他已经暗自数了三秒都还没有感觉到香肠打在脸蛋上的疼痛和麻感。

“住手！” 杨聪把眼睛睁开的同时耳朵也听见了这句命令性的话。眼前的画面竟是如此震撼！

肥老板的手被他紧紧地抓住了。这个人虽然很瘦，可是却比肥老板高出一个头。嗯，竹竿型男孩，高高瘦瘦的。看着他的手臂冒出许多青筋，杨聪知道他已经用尽全力在抓住肥老板的手了。

“Siao啊你！” 肥老板看来也是被他的举动吓着了，手臂被抓住快半分钟了才愕然地把手抽回来。

“老板，你的伙计都说了杯子不是他砸坏的。你怎么还要打他？” 竹竿男孩很不解地望着肥老板问道。

“我……我是taukeh，我说他这个人很喜欢说谎的，所以他的话不可信。” 肥老板用着带有少许福建口腔的华语回答道。

“刚才我就坐在隔壁那张桌子。你的伙计没有说谎，杯子是那个客人手握不稳而掉在地上的。” 杨聪看着竹竿男孩为自己辩护，心中感到一丝丝的安慰。天使降临了吗？好运降临了吗？活了14年，从来没有外人肯像他那样维护自己，除了那位疼爱他的妈妈。

肥老板是一个聪明的商人。他可不想为了这桩小事而得罪客人。因此，杨聪得救了。

“……呃，请问你是……” 趁着老板出去的时候，杨聪偷偷走到竹竿男孩的座位问道。

“我？你是在问我的名字还是别的啊？” 竹竿男孩打趣地反问道。

“……” 杨聪顿时脸都红了。被他这么一问，面子可不知道要往哪儿搁了。霎那间，心好像被捅了一刀。他刚才明明很英勇地救了自己，也在自己心中留下了好印象。可是，这下子他的心竟然被捅得好痛好痛。

“方天祁。” 竹竿男孩冷不防地冒出一句。